國家統(tǒng)計局公布的《2017年農民工監(jiān)測調查報告》顯示，我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8652萬人。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難時，農民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的占28.3%，比上年提高1.1個百分點。隨著普法教育的推進、農民工法律意識的增強，越來越多的農民工開始簽訂勞動合同，重視保留工作證據(jù)，被欠薪的狀況也逐漸減少。
不過，現(xiàn)實中，仍有一些不良用人單位在招聘時包藏“套路”，在簽訂勞動合同時玩心眼、設“陷阱”，讓農民工防不勝防，屢屢中招。近日，《工人日報》記者就農民工常遇到的幾種職場“套路”進行了一番調查，希望能給農民工求職就業(yè)提供一些幫助。
“事后我才知道，如果簽訂的是‘試用工’合同，被辭了也不給賠償，用人單位的手段越來越‘高明’了。”12月初，在遼寧務工的31歲農民工陳立國難過地告訴《工人日報》記者。今年5月，他到大連市一家銀行當安保員，簽訂了三年勞動合同，試用期6個月，月薪2800元。10月8日，用人單位在試用期第148天以“不合適”為由辭退了他，拿到1.38萬元工資的他感到非常惋惜。然而，他不知道用人單位只把他當“試用工”，并沒想要雇傭他，更別說給他支付賠償金。
被用人單位以“試用工”為名用工的不止陳立國一人。隨著國家對勞務用工的規(guī)定越來越規(guī)范，一些不法用工單位只是做到明面上的規(guī)矩，背地里卻耍起節(jié)省用工成本的手段。11月17日到12月10日，《工人日報》記者采訪制造業(yè)、餐飲業(yè)、休閑娛樂業(yè)、建筑業(yè)等行業(yè)的30位農民工，發(fā)現(xiàn)這些打工者過半數(shù)遇到了試用期被無故辭退的情況。
多數(shù)打工者遭遇過無故被辭
“我自己沒技術經驗，只有一身的力氣。如果不好好干，用人單位若是找到更好的人，被辭也沒辦法。”陳立國告訴《工人日報》記者，他在遼寧沈陽、大連和撫順等地打工13年，做過安保員、操作工、搬運工等，每次用人單位說先試用幾個月，他都會欣然接受。
陳立國告訴記者，為了避免被雇傭單位辭退，他會盡最大努力做好每份工作。“臟活累活我都會搶著干，單位的規(guī)章也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遵守。盡管如此，我還總遇到試用期被辭退的情況，不知道什么原因。”
《工人日報》記者在調查采訪時發(fā)現(xiàn)，30位受訪農民工中有21位遭遇過試用期被辭，其中18位無故被辭，最多的一人遭遇過5次，僅有3位被告知了辭退理由。“沒完成當月生產任務不能勝任”“接送孫輩放學不適應崗位加班”“外形不好，影響顧客消費心情”……一名餐飲業(yè)打工者告訴記者，這些被辭退的理由多半牽強，“但是在我們簽訂勞動合同的時候，都有約定試用期。所以，即便是有質疑，也不知道如何維權。”
讓陳立國等農民工誤以為不違法的關鍵是勞動合同中的“霸王條款”。多數(shù)在試用期被辭的農民工認為，單位只要把工錢結了就很仗義，并不違法。陳立國拿出試用協(xié)議書，上面第12條赫然寫著：“單位有權在試用期內與員工解除勞動合同且不給任何補償。”他告訴《工人日報》記者，這項條款讓他以為試用期用不用他應該是“單位說了算”。“單位提醒我要是簽字了就表示同意，以后反悔也沒用。如果不簽字，我可能連工作都沒有了，所以當時就簽了。”
事實上，記者查閱勞動合同法發(fā)現(xiàn)，第二十一條規(guī)定在試用期中，勞動者在試用期間被證明不符合錄用條件的，經過培訓或者調整工作崗位仍不能勝任工作的，用人單位才可以解除勞動合同，同時應向勞動者說明理由。大連市沙河口區(qū)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工作人員表示，用人單位在試用期內應當明示錄用條件，無理由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屬于違法，要支付雙倍賠償金。
企業(yè)認為雇“長期工”不劃算
“節(jié)省用工成本，還不會被追究。”在沈陽市長恒安保護運有限公司負責企業(yè)人事工作的副總經理安民宇道出了企業(yè)耍伎倆的緣由。
“現(xiàn)在管得嚴，用人單位都會簽正規(guī)的勞動合同。”安民宇解釋說，一些用人單位覺得雇“長期工”不劃算，加上農民工就業(yè)不穩(wěn)定，即使簽了合同，也不能保證能一直干下去。“另外，‘長期工’要交社會保險，干的時間越長，辭退的成本越高。試用期的工資不低于正式工作后的80%，因此，這些用人單位會長期雇用‘試用工’。”
“難被政府監(jiān)管，農民工不予追究讓企業(yè)肆無忌憚。”沈陽市農民工之家勞動監(jiān)察部門工作人員吳功偉告訴記者，只有農民工意識到權益受侵害投訴后才能發(fā)現(xiàn)問題，平日里的抽查能看到正規(guī)的勞動合同，企業(yè)提供的辭退的理由多是農民工的個人原因，很難監(jiān)管。
這種用工方式不僅難以監(jiān)管，農民工也很少投訴，抱著息事寧人的心態(tài)。“只顧忙著找下一份工作，哪有時間去要賠償呢？打官司耗時耗力，本來工資基數(shù)就低，為了賠償金我們耗不起。”在沈陽一家食品加工廠試用4個半月后被辭退的張暉說。曾做過短途貨運跟單員的王云凱對此表示贊同：“如果堅持要賠償，用人單位會說你矯情，把你當不良求職者，工作就更難找了。”
部分行業(yè)門檻低、臨時性強致使“試用工”盛行。安民宇說：“像銀行保安崗位，主要職責就是安全、秩序、整潔、文明，處理突發(fā)事件。平日里做好警戒、巡視工作，維持好秩序，無需培訓，上崗就能干。辭退后重新招聘的成本非常低，像這樣的崗位還有銷售員、長途運輸工、快遞員等。”
無故被辭退要敢于維權
“農民工事前要說清、事后要維權才能不被當成‘試用工’。”大連市公共法律服務中心農民工維權律師王金海14年為700余名農民工提供過法律援助。他告訴記者，他幫助過的農民工事前少有問清楚錄用條件的，事后找到律師，要么過了訴訟時效，要么聽說要提供證據(jù)，還要出庭就放棄了維權。
“農民工試用期一定讓企業(yè)以書面或口頭的形式出示錄用條件，用人單位要辭退，必須告知理由，比如違反了哪項規(guī)定，能力為何不能勝任等。如果沒有明確告知，只出具了解除勞動合同證明書，可以到當?shù)貏趧又俨貌块T投訴，尋求法律援助。”王金海說。
“你不維權，我也不維權，助長不良企業(yè)氣焰，用工環(huán)境會越來越差。”遼寧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王磊說。他認為，農民工應該拿起法律武器維權，除了為自己，更是為了整個務工群體的利益。現(xiàn)如今，人社、工會等多個政府部門都設了農民工法律援助中心，幫符合條件的農民工免費打官司，法律維權不再是成本高、耗精力的難事。
沈陽市一位審理此類案件的法官鄭虹提醒，被當成“試用工”的農民工要留好勞動合同、試用期用工協(xié)議，以及工資支付憑證、工作證、招工登記表和考勤記錄等證據(jù)，讓本該勝訴的案件不因證據(jù)不足而敗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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